【薰嗣】在那之后。

设定漫画完结时间线后。

贞+Q


1.

记忆中,这座城市始终下着雪。


电车缓缓前进着,车身持续发出残破不堪的轰响。真嗣的身子随着车厢轻轻颠簸。细微的震动不断从手中的随声听传到手上,他盯着窗外,想象着机器里的录音带是怎样在转动。耳机里传出的音乐无比熟悉,真嗣喜欢在黄昏放学回家时听这首曲子。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


他记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得到这卷磁带的了。它的存在是如此自然,长年累月,他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窗外,天空在夕阳下映射出一片浓稠的橙红色。真嗣眨了眨眼,那过于耀眼的暖色刺痛了他。


有时,他会产生一些错觉。在偶尔大脑的断片中,他会看到同样的橙红色。那个色彩比天空更艳丽,更刺眼,更粘稠。真嗣看到这个色彩在眼前融化,浸满了他整个身躯。他想,自己熟悉这个色彩,也熟悉这个触感。他放任自己的身躯被那摊液体吞噬,因为它的触感让他安心。他知道在这里,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是安全的。


但是,大部分时候,包裹他的橙色会更快地发酵成某种更为恐怖的东西。每当他过于沉浸在其中时,那橙红色就会变为刺眼的猩红色。原本令人舒心的冰凉温度不断上升,粘粘的湿热触感让真嗣不知所措。他会闻到铁锈味,他会看到那猩红从自己的手掌蔓延到全身。当他的不安和恐惧达到了极点时,他会嘶吼尖叫,然后从他的幻想中醒来。


真嗣感到自己的冷汗浸湿了衬衫。环绕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车厢也仍然是他熟悉的环境时,他松了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真嗣将脸贴在电车玻璃上,冰冷的温度渗入了毛孔,他渐渐冷静了下来。耳旁的音乐放到了第四乐章,真嗣将耳机拔掉,按下了暂停键。他不能解释到底哪里出了错。明明应该是欢快的乐曲,心中无法忽视的悲伤却让他恐慌。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为自己无法寻找答案的无能而感到愤怒。


真嗣摘下耳机,在座位上蜷起身子,将脸埋进了手臂里。


2.

从真嗣公寓的窗户里可以看到那些巨大的遗迹。


遗迹,他们是这样称呼它们的。散落在全球各地,像巨人般耸立在世界之上的十字架状物体。课本上说,学者们仍在进行研究,然而很显然,并没有什么成果。


真嗣很喜欢那些东西。他尤其喜欢那些遗迹在夜晚的姿态。当所有灯光被熄灭,城市回归寂静时,自己躺在床上,只要侧着身就能借着月光看见它们庞大的影子。当天气好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它们背后的星空。无数的星光闪烁让真嗣觉得安心。他喜欢巨大浩瀚的事物,好比宇宙,好比这些遗迹。巨大对于他象征着永恒。没有变化的事物不会伤害他。

很像你啊,有个声音在他耳旁喃喃道。


真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身旁,然而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他摇了摇头,再次躺下。他眼前仍是同样的遗迹和星空,但不安却像蚂蚁一般,成群结队地从各个角落里爬上真嗣的脚趾。他觉得冷,于是裹紧了被子,往里缩了缩,却更不自在了。真嗣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面对着黑暗。他的手抓上了眼前空荡荡的床单。


不应该只有他一人的。


3.

第九交响曲的磁带坏了。


一开始,真嗣还以为是随声听出了问题,检查了一番后发现并没有任何故障,于是便换了一盘磁带放进去,机器又能正常运转了。他又换了好几盘磁带,随声听都能播出来,只有第九交响曲的那一盘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真嗣审视着那盘磁带,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用铅笔把带子都卷了出来,也没有发现断裂的或者褶皱的部分,他只好把带子又旋回去。这花了他一天的时间。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但就好像从来没有音乐录在上面一样,这盘磁带怎么播都是一片空白。


真嗣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助和沮丧过。打电话问了问剑介有没有能修磁带的地方,却只得到一个“现在没有人用像你这样播磁带的老式随声听”的失望答案。放下电话,真嗣盯着那盘磁带看了好久,模模糊糊地记得,以前似乎也有随声听坏了的时候。那时自己应该也是这般焦急吧。皱起眉头,真嗣的头隐隐发疼。记忆似乎被埋在朦朦胧胧的雪里,所有画面都在快进。自己捕捉不到对方面貌,耳朵里也只有隐约不清的声音。


真嗣想,自己应该是把录音机拿去给谁修了。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残存着从对方手中接过修好的录音机的感触。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令人安心。如果能想起那个人是谁,也许他也能帮助自己修好这盘磁带。真嗣有些激动地举起了手中的磁带,但停顿了几秒,因兴奋而紧绷的肌肉无力地垂了下去。


心中的坚定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知道,只有这个事实因为钻心的疼痛而无比清晰。


那个人不在了,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手中的磁带掉落在地上,脆弱地发出碎裂的悲鸣。


4.

真嗣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无比混乱的梦。无数碎片在眼前闪过,再一次,自己软弱得没能够抓住一片去解读。他害怕,怕他一直维持着的,毫无风浪的安稳生活会因这个举动而崩坏。他知道他在做关于那个人的梦。所以他害怕,害怕这些片段将让他无法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忍受只剩自己一人的事实。

他梦到钢琴,梦到猫,梦到星星,梦到一间陌生的,只有一张床的冰冷房间。他看到他在一片血红的夕阳下拽着自己的衣领大声吼叫着什么;他看到他一副不解的表情却又笑着嘟囔着李林这个单词;他看到他掐死猫;他看到他在自己逐渐捏紧的手中微笑的模样。


真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个梦里。他无意识地摇着头,灼热的眼泪不断流下,几乎要烫伤他的脸。真嗣不喜欢那些画面,他想起来了,自己应该是不喜欢他的。他不是他,他永远无法理解自己,而自己也终将要失去他。是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永恒地弃置在了世界上。鲜红的触感又回到了真嗣的手上,他不能停止流泪。


像脱水而濒死的鱼,真嗣不停地大口喘着气。心脏快要爆炸,浑身的汗弄湿了床单,四肢不听使唤,他开始看见白光。用力翻身,真嗣从床上栽倒在了地上,他吃力地向床边的茶几爬去。唯一剩余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桌上还有一只他在便利店买便当时剩下的纸袋。将纸袋从桌上拽了下来,桌上的东西跟着散了一地。真嗣挣扎着举起纸袋,把它盖在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上。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渐渐缓和了下来。


将纸袋扔在一边,真嗣的胸腔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脸上还粘着干了的眼泪,他因为背上汗水的蒸发而感到浑身发冷。可是他不想回到床上,也没有力气回到床上。他闭起了眼睛。真嗣想起他曾用嘴缓和过他的过呼吸症。他想起自己推开他,拒绝他。他想起他关于喜欢的描述。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顺着旧的泪痕滴落了下来,真嗣侧过身去,蜷缩起身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掐紧,身体内流动的血液粘稠得恶心,后背冰得像冰块一样,但是脸颊却滚烫至极。真嗣想,他错了。胡说八道。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这么痛苦。


他在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5.

公寓的顶楼有一架钢琴。雅马哈的三角琴。


真嗣很少去那儿,因为他不会弹琴。今天下暴风雪,学校停课,真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遗迹被白雪所淹没。从墙壁另一边不断传来模糊的电视声,悲痛欲绝的女声抽泣着指责对方不负责任的离去,真嗣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他本可以用随声听里的音乐堵住耳朵,然而自从他摔坏了那盘磁带后,他就再也没打开过那台机器。


女声的指责持续着,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真嗣在床上神经质地抠着指甲,最终还是下了床,穿好鞋子,然后带上了门。


随着电梯门打开,他来到了顶楼。那台钢琴就坐落在楼层正中间未装修完成的水泥地上。真嗣拉开琴椅,坐了上去。他本以为,自从那一夜的梦境后,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可是当真正坐在这架钢琴面前时,他看着他颤抖的手,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于是,像是和自己较劲一般,真嗣将自己的手用力甩上了琴键,手指击上琴键所发出的响亮的不和谐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震耳欲聋。他笨拙地试着弹了几个单音,感到自己手指的不灵活,他只是随便敲了几下便无力地垂下了手臂。放下的手被甩在琴椅上,真嗣有些惊讶于自己身旁的空间之大,侧过头去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坐在琴椅的正中央,而是坐在了椅子的另一边,身旁正好空了能容下一人的位置。

愣了愣,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俯下身,把头埋在琴键里,被额头按下的琴键发出了一阵叹息。脑中关于他的画面又开始闪烁,真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懂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邻居的电视声太吵吗?不,他又告诉他,不是这样的。真嗣让他闭嘴,叫他走开,他不想听他说话。他是骗子,他这样告诉自己。两人一起的话一定有好事发生的,他说。骗子,骗子,真嗣叫道。我讨厌你。


下次一起弹琴吧。我不会弹,你也不会回来了。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真嗣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血滴在白色的琴键上,一点点向外延伸。他想他。他想和他看星星,他想和他弹琴,他想和他同床而睡。他喜欢他红色的眼睛,他喜欢他银色的头发,他喜欢他轻柔的声音,他喜欢他带一点凉意的抚摸。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6. 

真嗣翘了一天的课。


持续了几天的暴风雪终于变小,甚至还有一点出太阳的迹象。连续在家里窝了几天,再次打开冰箱时,真嗣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出神地盯着里面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冰箱的提示音响起,他才慢慢关上门,随便套了一件外套,拿上钱包走了出去。


从离公寓隔一条马路的便利店里出来时,真嗣的手上多了两袋面包和一袋子的水。他不知道自己要这样下去多久,所以就买了一些能储存较久的食物。他慢慢地走着——如果不是他缓慢的速度,他大概会错过小巷里那细微猫叫声。


真嗣总是对猫的声音异常敏感,尤其是在刚下过暴风雪的城市里,任何流浪猫都不会活过几天。他转身走进了巷子,却发现有人已经比他先到了。那人蹲在一个纸箱前,一把撑开的伞松松地倚在脖子和手臂之间,空着的双手举着一只幼小的生物。


小猫舔了舔那人的手,叫了几声。那人轻轻笑了,放下伞,抱着它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真嗣手中的袋子掉在了地上,沾上了雪。


“真可爱,不是吗?”纤细的手指逗弄着怀中的小猫,那人抬起头,直视着真嗣。


红色的眼睛。


“初次见面,碇真嗣君。”

Everybody finds love in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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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简要说一下对最后一句的理解。大家应该都知道,最后一句是桜流し的歌词。看了看b站弹幕,感觉自己的理解和大家偏差挺大hhh其实一直以为是所有人到最终都找到了自己所爱这个意思,也就是按字面意义理解,所以是好的。但是看了大家的说法才知道原来普遍认为是,所有人直到最终已经太晚的时候才找到自己所爱。其实我觉得两种都没错,看看这两种不同的理解反而很有意思!(虽然大概就我一个人那么想233)这篇文的结尾是按照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来结束的。考虑到漫画的结局,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哈哈。接受理解不同,这里就是解释一下!所以就是不喜欢也请不要喷啦。其实本来打算写到5就结束然后be的,但是一想到薰嗣这个tag总是充斥着刀子就觉得好心疼!于是加了一个6来搓个糖吃ww希望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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